日前，騶山棋一欲尋槐破夢庇護，讓她吃了閉門羹，今朝行在路上，已是風聲鶴唳、四面楚歌，此時的她猶如驚弓之鳥，任何風吹草動，都足以讓她驚心。昨日，讓白蓮給設了局，滄耳刀在她身上造成了傷害，最終落得只能拖命逃走。

她驚慌的停在樹下，確定了四周皆無人欲喘口氣之時，倏忽，草叢中發出窸窣的聲響……

「誰？」驚恐的眼神、凝肅殺之意，雙眼直盯著草叢，隨即，一只飛鳥疾飛而出，揚風而去……見只是只飛鳥，騶山棋一這才松了戒備。

此時，一道掌氣，在她分神松下戒心之際，已直襲而來，她趕忙提起真元欲擋，卻已來不及，掌氣直接命中她的胸口，嘔出一口暗紅似人非人的血液。

「啊！呃噗……」驚魂未定，騶山棋一驚見兩道身影出現，已前後擋住她的生路。「是你們，山火雙厲！？」

「哈！訝異嗎？」山之厲魑岳弔詭一笑說著。

「是你們！有何目的？」騶山棋一怒火雖熾，但也十分清楚自身此時的處境，此時遇上厲族，九死無一生！

「既已利盡，當然是要殺妳！……你忘卻了，對於可能的危機，厲族怎可能輕放。」

「哈，厲族果然狡猾。」

「狡猾？嘖嘖……再怎樣狡猾，若與妳相較，厲族猶望塵莫及啊！妳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，算計了所謂的信任、利用恩情的依賴，吾魑岳真是佩服萬分。」

「魑岳！你之言語將為你招致殺機！」

「現在的妳，有此能力嗎？哈！」

隨即，兩人神色互使，運起招式，分別攻向騶山棋一，棋一見狀，欲起陰功運使陰力，殊料，黑氣驟起，陰鬼現身，竟是，直接撲襲騶山棋一，欲嗜其血、討其締血盟約之債，黑氣直接貫穿她的身體，讓騶山棋一驚恐哀嚎著……此時，她方明白素還真那一招的用意便是今日反嗜之果。

天機算不盡，她，自恃聰明，卻是，棋差一著！

山火雙厲見狀，本欲再讚上一掌，此時，天外傳來破空聲波，是忽雷禁忌的四絃之力，琴聲音波橫掃，剎那，震退陰鬼與雙厲，槐破夢現身，卻也同時再嘔傷血。

一現身，便立刻拉住騶山棋一，破夢心知不能久留，一聲走，帶著騶山棋一化光逃離。

兩人逃到一處隱密之地，槐破夢因強行再用虛弱之身使用四絃之力，一到安全之地，全身便已虛軟，狂嘔鮮血，騶山棋一趕緊為其舒緩傷勢。

「亞父，妳不用忙了，吾之情況，吾自己再清楚不過。」槐破夢阻止騶山棋一為他再灌入真氣，因為再多的真氣投到他身上，都只是徒勞無功。

「哈，真是諷刺，沒想到你先前拒絕庇護，說你對我無愛，吾又害得殊十二命在旦夕，可是，你最後為何依然選擇救吾？……吾自己都要弄不清你究竟有心或無情。」

「哈，亞父也有想不通的時候嗎？那日拒絕，是因為那時十二也在，吾不想再牽累十二，吾深愛十二也放不下亞父……」

「……」聞言，棋一此時悸動了，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，眼角緩緩流下了熨燙的淚水……有千年了吧！自從她選擇捨心，至今，是她第一次淚流。

「自從吾學會珍惜，吾便珍惜著每一個我所重視的人……曾經，吾傾慕著一個笑靨，他曾綻放在這張臉的眼角眉梢……」他雙眼已朦朧看不清，伸手指尖輕觸著棋一的唇與眼，卻也碰觸到了她臉上的淚水。「亞父，妳哭了？」

語落同時，棋一心窩處突然泛起亮光……棋一心知肚明，她毀了締約，當初締約之時，曾立下血誓，若因情動而流淚，誓約毀，歸心、滅修微、覆青春。

就在此際，光芒褪去，黑氣再次瀰漫，陰鬼追蹤氣息而來，噬咬著騶山棋一的肩膀，槐破夢見狀，忽雷再祭，暫時震退了陰鬼，卻也讓槐破夢嘔血，可陰鬼反而更顯兇性再次撲向騶山棋一，騶山棋一心一驚，眨眼之間，定神，驚見槐破夢用自己的手擋住陰鬼，以己之王血餵養陰鬼，並要騶山棋一快走！

棋一心慌意亂，拔腿便快速逃離，可，耳邊卻傳來身後為她擋劫之人的痛苦呻吟與陰鬼嗜血鬼嚎，疾行的腳步，漸行漸緩，最終，她停下了腳步，轉身奔回欲尋槐破夢！

心頭想著方才破夢對她說的話，不能讓槐破夢就這麽死了，她仍要他給一個答案！……情路苦，終究是難堪破，明知自己已是飛蛾撲火，仍是做著垂死掙紮，只希冀著情有所得。

「冥火收靈，陰力敕令，破！」騶山棋一折回現場，暫時用術法斥退發狂嗜血的陰鬼。「破夢！」

「亞父妳怎麽又折回來了？呃噗……」嘔了一口鮮血。

「吾不能讓你就這樣死了，吾還有事情要弄明白……」隨即揹起了槐破夢，他們需先逃離這被陰鬼追蹤到的地方。「該往哪裏去？你可有想法？」

「嗯……」忖思了一下。「就往平煙長崖！快！」

本欲追問破夢為何要逃往這地方，可轉眼陰鬼又即將撲上，已沒有太多心思多做他想，只好揹著破夢，往平煙長崖奔去！

為獲取一線生機的兩人，一路狂奔，可陰鬼仍緊追在後，匆忙紊亂的腳步、急切沈重的唿吸，在在都是與蒼天爭取生機……最後，越過了長崖石碑，陰鬼尚未追至，棋一放下了破夢。

「到這邊……就安全了。」破夢如是說著，可棋一不解其意。

「嗯？怎說？……」

尚來不及追問，熟悉的嗓音傳來，是白蓮的聲音……「騶山棋一，久候了！」

聞言，棋一神色一驚，看了一眼槐破夢，心覺遭到欺騙與背叛，下瞬便轉憤怒，迅速的取出匕首扣住破夢之咽喉，怒道：「槐破夢，原來將言語說的如此好聽，便是為了這目的！」

「亞父，吾……呃……」欲再說下去，棋一已不願再聽，扣住的匕首更是下壓一分，隱約，頸間已微微滲血。

「騶山棋一，莫要再執迷不誤，快放開槐破夢！……」

槐破夢再嘔一口傷血，棋一一時走神，掌中匕首略松分毫，此際，一聲怒斥傳來，伴隨兵甲武經絕學，殊十二已然到來。

「放開吾之破夢，喝！」趁機一掌化開棋一於破夢之威脅，隨之第二掌便要再劈上。

「十二，別殺她！」

十二聞聲，掌勁於棋一眉心前咫尺停了下來，殊十二只是神色一沈，露出厭惡的眼神，冷覷她一眼，隨即便將破夢攬入懷中，護於身後。

此時，陰鬼又追至，欲再襲向騶山棋一，素還真見狀，沈吟，隨即便揮動滄耳刀，直劈向陰鬼，只聞一聲厲鬼唿號，承受不住蒼洱刀聖氣，徹底煙消雲滅。

而棋一受陰鬼再傷，腳步已虛浮不穩的步步後退，眼神絕望的看著殊十二與槐破夢，放聲狂笑……原來，這只是一場局，局內之人，輸的只是自己。

步步後退，身已至崖邊，再一步，踩了空，腳步一滑，整個人向後落下……而破夢此際竟沖向前，抓住了棋一的手。

「放開我，毋須在吾面前端上那虛偽的情感。」

「亞父，何以至此，妳仍要如此執迷？吾心知妳的不甘，吾無法給予妳感情，那麽，就讓吾用這殘存的性命，還妳青蝶之情，來生，不再相欠。」

「哈，哈哈……還？吾不需要，哼！」隨及甩開了破夢的手，任自己的身子飄搖而下。

「亞父……」槐破夢竟跟隨著一躍而下，殊十二急忙由後拉住。

「破夢，你做甚麽？」十二不解的看著破夢。「你要捨我而去嗎？吾不準！」

「十二，吾欠你的情已經太多太多了，若有來生，吾仍願與你糾纏下去，別了！喝！」語落，凝著十二的眸溫柔一笑，隨即便毫無遲疑的斷了被十二抓住手的臂膀，身子如風中輕羽飄飄落下。

「啊！破夢！」十二驚喊著破夢，並欲隨之一躍而下，卻讓素還真及時給阻止。

他不解，且心痛著，本承諾欲執守的誓言，為何在此時變了調？……更是不解為何他選擇隨騶山棋一而去？昨夜的溫情猶在，究竟……是哪邊出了錯？

「十二！你若跳下了，就真是辜負了破夢的一片情……」素還真搖了搖頭，要十二冷靜。

「前輩，為何你不救破夢？為什麽？……現在只剩這隻手臂了，人不在了，我要這手臂何用？！」十二眼看著破夢在自己面前墜崖，傷心魂欲碎。「……破夢，你究竟要吾為你心碎幾回？嗚……」

「十二，冷靜！一切吾自有用意，跟我來。」

隨即便領著十二回轉千雲谷，並帶他進入了一處洞穴之內，破夢正靜靜的眠於石臺之上，十二激動的沖向前……

「啊！破夢！真是破夢……太好了！」緊緊的牽起破夢的手，置於自己心口間……「人還在就好，只要你還在就好，這次，吾再也不會放手，你若沒了，吾定會發狂而死，別忘了你吾之間的約定，吾不允許你毀約，不許！」

緊扣的手，是牽繫的眷戀，不願放開的情感，是宿命糾纏的結，易結難解……也不願解！

素還真看著眼前此景，感動於心卻也心疼，眉眼淡笑著……隱約，聽見洞外傳來細微的鈴鐺聲，隨即轉身離開石洞，讓十二與破夢單獨相處。

出洞外，貓妖已化少年，雙臂環於胸前，正等著素還真……方才那鈴聲便是他所發出。

「若不是他要求要放她一條生路，吾早讓那女人魂飛魄散，哼！」貓妖冷哼一聲，看得出來他對騶山棋一相當不滿。

「哈！要殺她不難，她的執念太強，絕對不會如此甘心。」素還真拍拍他的肩膀。「……所有事情接已妥當否？」

「嗯！」

「那便好，走吧！該進行下一步。」

貓妖頷首，便隨白蓮離去。

＊

翌日，素還真讓十二先去為槐破夢煎藥為由，打發他離開，為了是要向槐破夢證實心中的疑惑，白蓮仔細的為槐破夢耗著脈，探清病由，素還真愁鎖雙眉……並已先行與他交談了許多事情。

「……原來你命火早已全熄，莫怪乎你會捨你深愛之人，而隨騶山棋一跳下，可知你此舉，可真讓吾捏了把冷汗，也讓十二幾欲心碎。」

「前輩，對不住……如今，吾只是拖著這殘驅在茍延殘喘，吾深知自己只剩幾個時辰可活。」

「你這孩子……」

「破夢請前輩替吾向十二隱瞞，吾不想讓他知道吾之情況，吾不要他為吾之事而再心碎一回……」語至此，破夢潸然淚下。「……稍晚，讓亞父前來與吾一談。」

「你，唉……這事吾自有主張。」以他之料事如神，怎會不清楚破夢心中盤算。

「破夢，藥煎好了。」此時殊十二端著湯藥，喜上眉梢的走了進來。

「前輩，吾想與十二單獨相處，可好？」破夢要求著。

素還真明白破夢心意，便一笑，應了聲，轉身離去，讓他兩靜靜的單獨相處。

「破夢，你沒事吧！……這回為兄的真要怨你了，你不愛吾了嗎？」

「愛！破夢最愛十二，吾隨亞父跳下，只是為還其恩情，吾心中始終只有十二一個人。」

「吾說，你啊！真傻……來，先喝藥吧！」

「嗯，吾要十二餵，可願否？」

「嗯……」十二隨即便一匙一匙的舀起湯藥，吹涼後送入破夢口中，直至飲盡。

「十二……」槐破夢伸手撫觸著殊十二的臉，他不敢讓十二知道他已五覺漸失，視線已朦朧……「……吾想好好記著十二的樣子，用吾之心眼，還有雙手。」

「傻破夢，待七行宮一破，我們就走，那時，看破夢要怎麽記都好。」

只見破夢薄唇微勾，隨之便靜靜的靠入十二的懷中，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……「吾不會忘記十二的，永遠……」

「就算你忘記吾了，吾也永遠不會放手，呵！」緊握的掌心，彼此十指交扣著，十二親暱的吻著破夢的髮。

不久之後，素還真帶著騶山棋一來到，然而殊十二一見騶山棋一便怒火沖霄！

「哼！妳來做什麽？前輩你怎麽讓她來！？」便起身擋在破夢之前，不讓騶山棋一靠近。「你害不死吾，就想害死破夢，妳既已傷害破夢，吾便不會輕放妳！」

「十二，暫熄雷霆吧！讓吾與亞父一談，這事該是了結的時候了！」破夢虛弱的說著。

「嗯……」一旁的素還真隨之沈吟一聲，犀利眸光納入了騶山棋一的眼神，那是不甘與怨恨，想必是方才那深情相依的一幕再度刺了她的眼。「十二，讓他們一談吧！眼下要破七行宮了，你吾該動身了！隨我來吧！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放心吧！吾保證破夢的安全，不會有人能再傷害他的，走吧！」

再看了槐破夢一眼，縱使有再多的不放心，有了素還真的保證，還有任務的未完，他只能暫時按下心中的擔憂，隨素還真先行前往七行宮。

素還真與殊十二離去之後，石洞之內只餘兩人無言以對……破夢神態已雲淡風輕，那是對生命的透物，而騶山棋一依然是滿眼的不甘心。

「亞父，妳已無事，那吾便安心了，素還真前輩果然沒有食言，呵！」

「吾方才在石洞外，已聽得一清二楚，也看得一清二楚。」騶山棋一憤恨的怒瞪著。

「哈，至今，是亞父執了，破夢未曾欺騙過，吾也曾說過，十二是吾心中感情唯一，若非，吾又怎會甘滅命火，也要他安然。」

「你與他如何，吾不理會，吾只想知道，那些話，還有你是否曾經對吾留心？」

「亞父，於妳，破夢只有恩情，心，早已在遇見妳之前便給了那人……吾只是學習亞父利用了情感，才能引妳至平煙長崖，讓雲嵐之氣卸去妳之陰力，妳才能有一線生機……這一切，吾只是為償恩情、了結因果，用拖命的殘驅再使忽雷救妳一回，咳咳……」語未盡，便又再咳了血。

「恩情？哈，哈哈哈……依然只是恩情？」真是諷刺，她終其一生皆在算計，如今，自己卻也陷於他人算計之中！騶山棋一失笑著，隱約，見她眉宇之間已顯滄桑之態，青春漸失……這是，動情的代價。「既然如此，吾得不到，也不會讓你兩人如願以償，得以廝守！吾要你們，飽受相思折磨，哼！」

「亞父，妳要將吾帶離十二身邊？……你不怕再受世人譴責？」破夢神態從容的說著。「……若是這樣能消妳之恨，不勞妳動手，破夢會自己跟你走。」

「哼！」冷哼一聲，隨即祭起符令，開啟幽冥之路。「……吾要帶你前往幽冥，要讓殊十二窮極一生也找不到你，走！」

語落，便帶上槐破夢往幽冥通道走去……然而就在通道即將關閉的瞬間，這端響起了鈴鐺聲，一道白光凝成細絲迅速竄入，就在通道口封閉瞬間，那白光反折回來，捲來一團紫氣。

白光落定處，是貓妖的掌心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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